1985年教育部下发《关于编写校史的通知》后，浙江大学成立了校史编写组，我有幸成为编写组的一员。自此，程开甲的名字走进我的心灵。

       1990年初，我奉命去浙大校友总会、浙大校友联络办公室任职，其中一项重要工作是研究与编写校史，这使我有机会读到更多名人业绩与史料，有理由与机会寻访更多著名校友，其中程开甲就是我经常联络的一位。

       1994年夏，我怀着对程开甲、林俊德等“浙大戈壁人”崇敬的心情，去罗布泊大漠核基地采访。在核基地采访四天中，无论在大漠深处第一颗原子弹核爆塔架现场，还是在核试验竖井旁，抑或是在地下核试验平洞内，都会听到技术人员对程开甲副司令员开创核试验基地功绩的赞美声，让我们仿佛看到他亲临现场指挥原子弹、氢弹试爆的身影。

       来到核试验基地展览馆，映入眼帘的是核试验基地建设的光荣榜，浙江大学的名字排在首列，自豪感在我胸中腾升；校友程开甲的名字赫然入目，景仰之情久萦心头……

       从林俊德技术总工、少将主持的校友座谈会上得知，在核基地建设兴旺时，浙大毕业的技术人员多达20余人。当时困难重重，自然环境极度恶劣，合格的饮用水都难保证，许多人因喝不惯地下水而泻肚子长达数月之久。他们宿帐篷餐风沙，成月成年地吃几乎变味变质的冻肉和蔬菜，但程开甲副司令员二十余年如一日，带领大家克服创业中的种种困难，从未叫一声苦，从未喊一声累。

       榜样的力量大无穷。在程开甲带领下，首批进入罗布泊地区核基地开拓的十余位虎将中，浙大人就达近半。程老曾对我说：“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，就是自己所做的一切，都和祖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。”

       在后来接棒的基地技术总工中，有吕敏、杨裕生、林俊德和沈志康四位，占基地八任技术负责人的一半多，还有丁浩然、忻贤杰等多位中层技术干部，都独当一面挑着重担。所有这些，与程老坚持求是创新精神，作出榜样分不开。因此，大家都很感恩他，都为他竖起大拇指。1984年离开核基地前夕，程开甲拜访了每一个战友，并将20余年所至的大戈壁各处重走一遍。

       1994年核基地采访后，我把程开甲等名家史料条目编进校史，还把苏方学写程开甲先生的《在核子序列中》收进我主编的《求是群芳谱》，还写了多篇有关程老的文章，以表达我对程老的敬仰之情。

       近30年来，程老对我的工作多有支持，除给我寄送有关素材和赠书外，令我难以忘怀的有两件事。

       第一件是程老支持我主编英才传。1990年春，我接手主持浙江大学校史研究与编写任务后，同时想编《求是群芳谱》《求是英才传》(两院院士集)两种书。前者由潘云鹤校长题签书名，后者我借1991年春节前夕去沙孟海先生寓所贺岁之机，请沙老负恙题签了书名。

       1991年6月，我在《浙大校友》发公告，之后给两院院士发函征稿，至1996年底，114人次院士稿件及手迹墨宝基本集齐。经过日夜兼程编辑，终于于1997年4月1日百年校庆前夕出版，并被选作送给嘉宾和校友的礼物之一。在征稿中，程开甲院士多有鼓励，并在1996年2月中旬就早早寄来文字素材和手迹墨宝。

       第二件是程老接受我釆访，并几次为我题写墨宝鼓励。2001年6月8日至15日，我应高校校友工作研究会之邀，去北京给高校校友工作首期干训班学员讲课，期间我采访了程开甲、吕敏和杨裕生三位院士。

       到程开甲寓所，他那爽朗可亲的谈吐很快拉近了我们的距离。当我们谈及1952年院系调整话题时，他多有惋惜。当我们又谈及四校合并话题时，他兴奋地击掌叫好：“好！四兄弟终于成一家，前程远大啊！好！好！”

       他钦佩竺可桢校长的人格魅力，特别是 “两问”，对他影响很大。他还很有兴味地讲了他“走近大师”的一些事例。当我请他讲一讲核试验成绩，他对自己轻描谈写,只说那些成就是集体力量的结晶，应归功于集体。他极力回避讲自己的荣誉，当我提及他1999年被国家授予“两弹一星”功勋奖章时，他却说自己只不过是两弹一星人物的代表而已。

       在那时，我向程老吐露为基地浙大人写书的愿望，并与程老相约夏末秋初同行去核基地，他欣然同意。

       采访结束时，在我要求下，程开甲欣然挥毫赐墨宝相赠。

       9月10日，程老又给我寄来了墨宝，表现出长者对后学的关爱与友情，令我久久难以平静。

       自核基地回校后，我就有一个为核基地浙大人写本书的心愿。从北京回到杭州后，我决心自费再去核基地驻地采访。因程老负小恙，后来我未能如愿与他同行，十分婉惜。

       而今，他的荣誉又添加了许多。2013年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；2017年7月28日，在建军90周年之际，程开甲刚好100岁，被中央军委授予“八一勋章”。他在授勋章后的采访中，提醒我们不要忘记那个时代的苦难，不要忘记两弹一星精神，不要丢掉了民族精神，也不要再次弯下腰去，爱国之情可见一斑。

       2018年3月27日，他又荣获“世界因你而美丽——2017-2018影响世界华人盛典终身成就奖”。2019年2月18日，获得“感动中国2018年度人物”荣誉。

       程开甲院士离开我们近半年了，可他的音容笑貌仍如在眼前。他是弘扬求是创新精神的楷模，值得后学学习与崇敬。

       （来源：《浙江大学报》2019年4月5日第4版。作者：杨达寿，照片由作者提供。编辑：张岚。文章有删节，标题有改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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