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记者 王洋
昨天上午,38岁的宋建华刚刚完成每个周末例行的20公里骑行训练。略带凉意的秋风拂过他黝黑的面庞,额头上还满是汗水。他迎着风,伸开双臂,闭上眼睛,充分享受着运动后带来的舒爽。“我特喜欢这种骑完车以后出汗的感觉,你能感觉到和大自然更亲近了。”话匣子打开,宋建华把自己的骑车故事娓娓道来。
“我要骑车去拉萨”
宋建华家里有辆汽车,但很少开,他觉得自行车比汽车更适合现在的生活。“低碳、环保、健身、便捷、高效,不堵车、不限行、出行成本也低,骑车的好处太多了。”宋建华用手指了指停在小区角落里的汽车说,“你看,这车我可以一停好几个月,可这自行车一天我能擦好几遍。”
宋建华以前是门头沟区一家银行的员工,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十分规律。2009年,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结识了一名自行车发烧友孙先生,在对方的带动下,宋建华花2000元买了一辆山地车,后来又陆续投入2000多元,更换了车座、车把、减震器、刹车等零部件,就此与自行车结缘。
有了专业“座驾”,宋建华和骑友们的骑行范围从门头沟区的灵山、百花山,扩大到河北、山西。随着不断练习,他骑车的技术也越来越棒,远行的欲望也越来越强。一天,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突然“蹦”出来:“我要骑车去拉萨。”
“到今年初,我的‘骑龄’已有3年,这个阶段正是胆大、敢闯的时候。我跟家里人和朋友说想从北京骑自行车到拉萨,好多人都说我有病,疯了,父母岁数大了,也都反对,怕我出危险。但我这人有点一根筋,认准的事儿就得干成。”宋建华和孙先生一起上网收集自行车发烧友写的骑游攻略,还结合地图研究了两个多月,俩人感觉胸有成竹了,决定4月出发。
可孙先生是私企老板,工作时间比较自由,宋建华每天却要上班,即便请假也不能超过一周,这难坏了他。“没办法,我觉得人还是应该为了梦想牺牲一些东西吧,我跟领导说,工作合同到期就不续约了,算我自动放弃了这份工作吧。”就这样,宋建华和孙先生一起,于4月9日一早从门头沟奔着梦想中的拉萨出发了。
“我决定,独行川藏线”
为了带足装备,宋建华在车后座上带了3个大驮包,里面的物品十分齐全。“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里面几乎都有,各种电池、充电器,修车、补胎工具,针线、纸笔、衣服、药品,总共是35公斤。”宋建华从柜子里翻出那3个蓝色驮包,笑着给记者看:“别看我准备得特全乎,结果好多东西没用上。不过,有备无患,对不对?”
而同行的孙先生“有点不顺”。在从北京骑到成都的20天里,孙先生的车胎扎了5回,车条折了4根,一路上碰到不少倒霉事,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。5月2日,两人终于骑到了这趟京藏之行中最具挑战性的川藏线公路。
看到头顶湛蓝的天空和远方绵延的山峰,两人的兴奋劲儿盖过了疲劳,不断加速骑行,4天后就赶到了四川芒康。没想到,这里却成为两人分手的伤心地。
“那天早上一出发,孙哥的车就不太正常,后来骑着骑着变速器就坏了。川藏线上有12座山峰,10座海拔4000米以上,2座5000米以上,没有变速器根本没法骑啊。”宋建华说,那天的情境后来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,记得太清楚了。
没办法,两人只好在当地包车,拉着自行车到附近的县城去修,结果连跑了两个县都没找到能修这种变速器的地方。晚上,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旅馆,孙先生的家人来电话劝他回家,加上一路上的诸多不顺,孙先生决定放弃继续骑行。
那一夜,两人只能用不断地干杯来缓解失落的情绪。后来俩人喝得都有点高了,就在床上抱头痛哭,一个是为距离梦想如此之近却不得不放弃而沮丧,一个是为今后的艰苦征程只能独自去面对而担忧。
“我俩哭得稀里哗啦的,我知道后面只能是我一个人骑了。当时孙哥也劝我一起回去,但我觉得这样回去的话,之前的20多天就白费了,太可惜了。于是,我决定,独行川藏线。”第2天一早,宋建华目送朋友离开,然后独自向拉萨前进。
进入川藏线后,宋建华每天早晨6时出发,大约骑行12小时,平均一天骑100公里。“每两天翻一座山,中午饿了就停下车,坐路边吃馒头夹咸菜。每天必须得按路程骑,骑得慢,天黑前赶不到投宿的地方;骑得快,也没法再往前走,因为中间找不到歇脚的旅馆。”宋建华说,在川藏线上,每天都能遇到很多跟他一样的骑友,“每天早上一起出发的有百十余人,但骑起来以后几乎就看不到人了,因为大家的速度不一样。很多时候一天10个小时里都只能与自己的影子为伴,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,满眼都是起伏的山峦,这种感觉,没有体会无法形容。”
宋建华承认,孙先生走后的几天里,他也曾想过放弃。有时连续上坡路长达几公里,还赶上顶风,根本没法骑,只能推着走。“累的时候真想把车扔了躺路边睡大觉,但也知道,一停下就更懒得走。而且山上中午温度高,太阳一落山,气温骤降到零度左右。”他说,最困难的时候,就是长时间没人说话,只能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,“那时只能靠听MP3里的歌曲作为精神支持,《我相信》听了得有几百遍吧”。
“身体劳累,但内心快乐”
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和寂寞,宋建华逐渐适应了每天一个人的骑行,但他始终小心翼翼,无论是骑车、吃饭,还是住宿。
“吃饭经常就在路边上的小摊儿,来盘炒饼、面条什么的。每次吃饭都跟老板要两瓣蒜,就着饭吃一瓣,剩下那瓣揣兜里,就怕吃坏了生病。”有时候他也很幸运,能投宿到藏民家里,吃点肉,喝点酒,然后写写日记。这样的日子,身体劳累,但内心快乐。
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有一回住在一家半地下的旅馆,每间房15元一宿,按附近的价格来看,挺便宜的。累了一天的宋建华看见床就跟看见亲人似的,脱了衣服就钻被窝儿了,结果一盖那被子发现特别沉,翻开了一看才知道,被子里全是泥土和人油混合后的“嘎巴儿”。他套上雨衣,继续躺下睡。
第2天一早,他问老板,“你们这儿都不洗被子啊?”老板一句话给宋建华逗乐了,“我们这洗一床被子6块钱,买一套才7块钱,所以一年换一套。可能正巧您赶上了那床快到1年期的被子啦。”
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,是有一次骑下坡路,“上坡路骑了半天,人都累得不行,突然赶上下坡了,人的自然反应就是兴奋,不用蹬了,也就容易忘了刹车。下坡的时速能达到60公里,跟汽车一样了,碰上急弯特容易摔到山下面去。我那回正好看到前面有俩人急刹车摔倒了,这才提醒了我,当时要没看到人,真说不好……”
就这样,他看过了然乌湖的雪景,沐浴了米拉山口的阳光,一路骑到了拉萨。这时距他从北京出发已经过去了43天。
“看到拉萨的路牌时,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了,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,实现了梦想。”宋建华在拉萨休整两天后,坐火车回了北京。
用他自己的话说,这次骑行经历,让他明白了坚持的意义和梦想的可贵。现在,他已在一家旅行社找到了新工作。工作变了,不变的是他对骑车运动的执着。